喜剧“Sardines”包裹着不可能——死亡与欢笑

《Sardines》是一部关于死亡的喜剧演出。

在这部长达60分钟的独角戏中，喜剧演员 Chris Grace呈现了一段引人入胜的自传式独白，讲述关于生命与死亡的故事。他分享了自己面对悲伤的个人经验，在高能量的片段与脆弱的袒露之间灵活切换——包括失去家人，以及他丈夫、同时也是《Sardines》导演 Eric Michaud 的抗癌经历。这些情绪起伏掌控得极为出色：Grace 甚至曾引导观众以清唱方式合唱 Rihanna的《Please Don’t Stop the Music》，却又突然转向安静、严肃地询问观众——为何生命的“音乐”会停止。

Grace 优雅地将观众从轻松、随性的喜剧片段带入深刻的存在主义议题；随后，他又常常慷慨地抛出一枚喜剧的“救生圈”，将观众从因他提出的尖锐问题（有关在失去所爱之人之后如何继续生活）而逐渐沉淀的集体惶然中拉回。这是对 Grace 人生中一些最艰难时刻的回望，也是一位喜剧演员如何理解生命的窗口。《Sardines》将童年记忆与成年经历相连，以一种引人入胜的循环叙事方式呈现生命的轨迹。

《Sardines》最初于2024年在爱丁堡艺穗节(Edinburgh Fringe Festival)售罄演出。亨廷顿剧院 (Huntington Theater)的艺术总监 Loretta Greco 在那里看到后深为喜爱，便将它带到波士顿，于9月30日至11月16日在亨廷顿上演。Grace 将他在喜剧领域屡试不爽的工具带入《Sardines》的剧场形式中：以坦诚吸引观众，并用幽默维持参与度。在与亨廷顿剧院艺术节目与激活副主任 Kevin Becerra 的访谈中，Grace 认可艺术能够帮助人们谈论困难的议题：“但你不能只谈那些困难的事情——你还必须有娱乐性、‘不能无聊’，否则观众会找借口去上厕所然后再也不回来。”

《Sardines》绝对不无聊。我尤其喜欢 Grace 讲述他作为一名出柜男同志向父母坦白的经历——这也为酷儿亚裔的戏剧叙事世界贡献了新的素材。

然而，在真挚的剧本与 Grace 的诚意之间，我是否可能看到他眼中深深的疲惫？也许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疲倦——Grace 显然充满活力与才华——而是讲述《Sardines》（一部关于死亡的喜剧）这一故事所带来的疲惫。自《Sardines》于2024与2025年在爱丁堡艺穗节演出，再到在亨廷顿连续六周上演，Grace 夜复一夜地向不断更迭的观众讲述他本人及其家人的痛苦。每个夜晚都是自我暴露、等待笑点落下、在刺眼的灯光下望向一片黑暗的观众席，看着他们愉快地唱着 Rihanna 却不知道他即将揭露那些对观众而言令人惊讶、对他而言却已经经历了多次“半衰期”的个人悲剧——它们从真实发生到在《Sardines》中被反复讲述，已经经历许多层次的时间折叠。每晚都要叙述你最私人、最残酷的失去——这对任何人来说，可能都落在个人地狱与个人净化之间的某个光谱上。我不禁好奇，那晚 Grace 在以真诚却略显疲惫的方式完成演出时，心中究竟作何感受。

Grace 拥有极强的即兴能力，似乎每晚都会略微调整演出内容。他会拿前一晚观众的反应开玩笑，也称赞我们当晚清唱的热情胜过所有过去的观众。Grace 对昨日演出的这些“元评论”提醒我，《Sardines》是一场喜剧演出／戏剧，而非忏悔录；这并不使内容变得不真实或不真挚，但却强化了我（也许是我的投射）对 Grace 因不断演出这部关于死亡的喜剧而感到疲惫的感受。